走出去智庫觀察

當前，國際形勢中不穩定、不確定、不安全因素日益突出，給企業國際化發展帶來了更多風險挑戰。為維護中國企業海外經營的合法權益，走出去企業合規管理工作的重要性更加凸顯。

走出去智庫(CGGT) 特約專家、北京新世紀跨國公司研究所所長王志樂指出，企業在謀劃和制定“走出去”和走向“一帶一路”戰略之初，就必須引進合規管理。在境外經營時，都需要遵守應該遵守的各項規則。企業應該制定全方位和全流程的合規方案并認真有效地實施，在這個過程中，不斷提升自己的合規管理能力和合規競爭力。

中企走出去如何做好合規管理？今天，走出去智庫（CGGT）刊發王志樂所長的文章，供關注跨境合規管理的讀者參考。

要 點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1、我國企業在“一帶一路”建設上或者說在“走出去”時，也面臨一些困難。主要原因不是缺乏資金，或者缺乏有競爭力的技術和產品，而是企業面臨著各種風險，特別是合規風險，而我們的企業也往往缺乏應對合規風險的能力。

2、中國政府高度重視保護走向世界的中國企業，針對來自外部的與我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相抵觸的外國規則，中國政府制定了一系列反制規則。

3、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軟聯通”是關鍵。而推動企業“軟聯通”就是要強化合規管理，提升合規管理能力和合規競爭力。

正 文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文/王志樂

走出去智庫（CGGT）特約法律專家

北京新世紀跨國公司研究所所長

中國貿促會全國企業合規委員會副主席

摘要：2013年以來，“一帶一路”倡議取得巨大成績，但同時，我國企業在“一帶一路”建設上也面臨各種風險，特別是合規風險。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一方面，政府要根據新階段制度型開放要求，加快構建與國際通行規則相銜接的營商環境制度體系，吸收借鑒國際成熟市場經濟制度經驗和人類文明有益成果，加快國內制度規則與國際接軌，以高水平開放促進深層次市場化改革；另一方面，企業應制定全方位和全流程的合規方案并認真有效地實施，不斷提升合規管理能力和合規競爭力，提升“一帶一路”的“軟聯通”水平，進而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力求實現可持續發展。

2008年以來，“走出去”成為中國企業全球化發展的新常態。“走出去”的企業面臨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就是要在“走出去”的全過程中如何強化合規管理。中國企業“走出去”，往往與共建“一帶一路”密切相關。鑒此，本文將從推進企業合規管理、增強企業合規競爭力角度探討如何更好地“走出去”，推動“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

“一帶一路”企業面臨嚴峻的合規風險挑戰

2013年以來，八年間，“一帶一路”提高了國內各區域開放水平，拓展了對外開放領域，推動了制度型開放，實現了同共建國家互利共贏。

在看到“一帶一路”巨大成績同時，也應該看到，我國企業在“一帶一路”建設上或者說在“走出去”時，也面臨一些困難。主要原因不是缺乏資金，或者缺乏有競爭力的技術和產品，而是企業面臨著各種風險，特別是合規風險，而我們的企業也往往缺乏應對合規風險的能力。

所謂合規風險是指，企業因未能遵循法律、監管規定、規則、自律性組織制定的有關準則，而可能遭受法律制裁或監管處罰、重大財務損失或聲譽損失的風險。合規通常指履行組織的全部合規義務，包括外部合規監管要求與企業自愿選擇的合規承諾。它表現為三種形態，第一是法律法規；第二是規章制度，即企業內部響應合規監管、體現合規承諾的制度準則；第三是職業操守和道德規范。

走向“一帶一路”或者“走出去”的中國企業面臨如何應對經營所在國或地區大量的法規、規制、規范等規則的挑戰，主要包括以下若干方面：

商業腐敗（商業賄賂）、環境保護（ESG/EHS）、社會責任（ESG/EHS）、貿易規則（出口管制）、人權規則（尊重與保護人權）、稅收規則（逃稅漏稅）、知識產權（侵權與盜竊）、數據保護（濫用盜用）、金融規則（反洗錢、反恐怖融資等）和競爭規則（反壟斷、反不正當競爭）等等。

企業在復雜的合規風險面前往往被動應付，結果損失慘重。總之，我們的企業在“走出去”和共建“一帶一路”中取得了很多成功的經驗。這些經驗理應得到肯定和推廣。但是，我們一定也要重視面臨的各種風險和挑戰。

提升合規管理能力與合規競爭力

合規管理是現代企業一項核心的風險管理活動。

2018年中美貿易戰以來，美國有關執法部門加大對中國企業的監管。美國司法部發布了一項新的“防范中國方案”。該方案列出了十個目標，其中一個目標是“徹查與美國企業競爭的中國企業涉及反海外腐敗法案（FCPA）的相關案例。該目標特別指出“與美國企業競爭”的中國企業的反海外腐敗法（FCPA）案件，表明美國司法部將優先調查那些與美國企業競標最后勝出的中國企業，調查這些中國公司是否有腐敗行為而使美國公司處于不利競爭地位。美國有關當局加大監管力度，其中不少通過單方面制定的規則對中國企業進行打壓。美國有關機構往往通過強化對中國企業的合規監管保護其商業利益。從這個角度，人們可以看到，在一定意義上中美貿易戰實際是規則之戰。

中國政府高度重視保護走向世界的中國企業，針對來自外部的與我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相抵觸的外國規則，中國政府制定了一系列反制規則。

2020年9月，商務部出臺《不可靠實體清單規定》；2021年1月，商務部出臺《阻斷外國法律與措施不當域外適用辦法》；2021年4月，商務部出臺《商務部關于兩用物項出口經營者建立出口管制內部合規機制的指導意見》；2021年6月，全國人大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外國制裁法》，反對外國不當制裁上升到法律層面。

現在，中國企業“走出去”，包括在“一帶一路”的企業面臨的合規挑戰比過去復雜得多了，大體上有四大類。第一，中國國家制定的有關企業經營的各類商貿規則；第二，國際通行的商貿規則，例如世界貿易組織的規則；第三，非國際通行規則（“走出去”企業在境外經營，需要遵守經營所在國規則，而經營所在國規則有一些并不是國際通行規則）；第四，與中國國家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相沖突的規則。

中國政府制定的規則，包括反外國制裁的法規，一定要遵守。例如，中國政府要求企業在境外經營時要保護當地環境，承擔社會責任，反賄賂反腐敗等。這些要求都已經寫入企業跨國經營的各項指引，成為國家對企業的監管要求（見 2018年發改委等七部委制定的《企業境外經營合規管理指引》）。

對于國際通行規則，企業應該認真遵守。2020年5月，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要“堅持市場原則和國際通行規則”。至于在境外經營遭遇那些非國際通行規則，由于企業受制于經營所在國，因此也應該遵守。

2018年中美貿易戰以來，中國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法規為企業應對損害我國國家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的外國規則提供了遵循。

“走出去”以及“一帶一路”上的企業應該了解這些不同的規則，根據企業自身經營領域和經營方式的不同特點加以區別和應對。企業在謀劃和制定“走出去”和走向“一帶一路”戰略之初，就必須引進合規管理。在境外經營時，都需要遵守應該遵守的各項規則。企業應該制定全方位和全流程的合規方案并認真有效地實施，在這個過程中，不斷提升自己的合規管理能力和合規競爭力。

合規管理能力從五個方面體現。

首先，知曉，即要知道有哪些規則；第二，遵守，即中國國家的規則、國際通行規則等應該嚴格地遵守；第三，規避；第四，化解；第五，抵制。有一些規則恐怕要規避、化解，當然還有一些需要抵制。

2018年以來，中央領導積極倡導企業合規經營；國務院領導及各個政府部門，一方面出臺企業合規經營的指引，另一方面加大監管處罰力度；不少地方政府搭建企業合規建設平臺，“條塊結合”落實中央和國務院各部門強化企業合規的要求。具有中國特色地推進企業合規管理的潮流已經形成，越來越多的企業大大地提高了自身的合規管理能力。

遵循國際通行規則推進對外開放新發展

2021年11月，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指出：“必須順應經濟全球化，依托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實行更加積極主動的開放戰略”。決議強調，更加積極主動地開放，就要“推動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制度型開放，形成更大范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對外開放格局”。

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顯然需要根據新階段制度型開放要求，政府有關部門應該加快構建與國際通行規則相銜接的營商環境制度體系，吸收借鑒國際成熟市場經濟制度經驗和人類文明有益成果，加快國內制度規則與國際接軌，以高水平開放促進深層次市場化改革。正如劉鶴副總理 2021年11月24日在《人民日報》刊發的署名文章《必須實現高質量發展》中所說：“要加快構建與國際通行規則相銜接的制度體系和監管模式”。

上世紀70年代，新一輪經濟全球化潮流興起，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于1976年出臺《跨國公司行為準則》。該準則經過2000年和2011年兩次修訂，逐步為經濟合作發展組織30多個發達國家政府接受，為跨國經營企業認可，成為約束跨國經營企業的國際通行規則。

2000年，聯合國全球契約組織成立，提出包括人權、勞工、環境、反腐敗四大方面共計十項原則，被全球主要的企業所接受。這些恰恰是我們企業走向世界應該遵循的規則，但對這些規則不了解和不遵守就可能會遭遇國際輿論的譴責和執法部門的監管制裁。

2010年，世界銀行推出誠信合規指南，對于腐敗、欺詐等行為進行制裁，要求企業建立合規管理體系。世界銀行所制定的規則積極促進了企業在實施世行項目過程中的合規性。

2001年12月，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意味著接受世貿組織所代表的國際通行的經貿規則的約束。入世前后，中國修訂了中央層面2300個法規和地方19萬個法規，讓經濟和市場管制的制度和規則更加公開透明并符合國際慣例，營商環境得到相當程度的改善并日益國際化。

2020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意見》，明確提出推動由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也可理解為政策引導型開放）向規則等制度型開放轉變。因此，我們要吸收借鑒國際成熟市場、經濟制度經驗和人類文明有益的成果，加快國內制度規則與國際通行規則接軌。

我們作為后進者，在融入全球市場體系的過程中，首先應當尊重、理解和遵循這些規則。隨著經濟全球化進一步發展，現有的國際通行規則需要進一步完善，一些新的領域需要建立新的規則。中國企業應該積極參與原有規則的修訂和新規則的制定。

近年來，習近平主席多次倡導企業合規經營。2019年在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開幕式主旨演講中，習主席提出在“一帶一路”項目的全過程中“引入各方普遍支持的規則標準，推動企業在項目建設、運營、采購、招投標等環節按照普遍接受的國際規則標準進行”。這里講的實際上就是國際通行規則。

最近，在“一帶一路”第三次座談會上，習主席提出“一帶一路”建設的三個聯通：硬聯通、軟聯通和心聯通。習主席提出“提升規則標準等‘軟聯通’的水平”，要求我們的企業自覺尊重當地的法律、風俗習慣，特別提出要反腐敗，加大處罰力度。

我們要高質量“走出去”，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軟聯通”是關鍵。而推動企業“軟聯通”就是要強化合規管理，提升合規管理能力和合規競爭力。

基于上述分析，我們對于中國企業“走出去”和共建“一帶一路”提出以下幾點建議，供企業參考。

第一，我們的企業走向“一帶一路”，首先要敬畏經濟規律，遵循市場原則。我們項目要有可行性，要合乎經濟規律，包括現在強調的綠色、環境、ESG、社會責任等等，一定要遵循市場原則。

第二，要善于識別企業面臨的合規義務。要了解國際通行規則和企業在經營所在國必須遵守的規則。企業要對合規風險進行評估，不僅發現現實的合規風險，還要敏銳發現潛在的合規風險。

第三，按照國內外合規管理指引以及世界一流企業的最佳實踐，建設合規管理體系。合規管理體系包括制度體系、組織架構、運行機制、文化建設等四個方面。在體系建設過程中要根據企業面臨不同的合規風險，在強化專項合規方面下工夫。合規管理體系建設關鍵在于有效。因此，合規管理體系建設需要與時俱進，不斷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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